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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3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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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鎮化進程中，如何緩解人地矛盾、在提高農業競爭力的同時走出生態、可持續的農村發展道路成為各地林林總總的新農村建設中不得不面對的問題。這其中，大型國企集團定點扶貧開發貧困農村的華潤希望小鎮模式，試圖將多元企業集團的優勢與當地特色結合，在踐行企業社會責任的同時，也在探索可持續性農區發展的路徑。
華潤集團對“華潤希望小鎮”的發展思路可以概括為，結合企業優勢，推動農業產業化；整體規劃，以健康、可循環理念改造村鎮環境，發展生態農業。創新基層經濟社會組織，增強市場能力。
專家點評
陳衛平：中國社會科學院生態環境研究中心研究員城市化委員會專家委員
建立農民合作組織，突破原有一家一戶分散經營的制約，提高農業資源的綜合利用開發水平，是提高農民收入和生活條件的一種重要途徑，也是我國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的一種主要模式。依據國外現有的經驗和國內的發展現狀來看，外來資源的注入可以有效推動農民合作組織的發展。但在實際執行過程中常常難以避免企業利潤與農戶利益之間的矛盾。因而，以外來資源注入為主的農民合作組織，一定要處理好企業利潤與農戶利益之間的關系，避免掠奪式開發，應堅持從實際出發、因地制宜、分步實施、穩步推進的原則。同時，企業在開發過程中一定要避免單純的經濟利益追求，要注重當地的生態環境保護、文化建設等，使農戶有主人翁的感覺，而不是雇主與雇工的關系。
模式創新與制度創新
華潤希望小鎮建設地點選在廣西自治區百色市右江區永樂鄉西樂村的塘雄屯及北樂村的洞郁屯、那平屯、那水屯。項目核心區涉及2個行政村下屬的4個自然屯，共7個村民小組，共有348戶，農業人口1428人，勞動力897人。
與一般的經營性項目不同，“華潤希望小鎮”這樣具有扶貧開發性質的社會項目執行過程中由于政府、村民、企業三方關注點有所不同，必然要求建立相應的合作和信任機制；此外，要讓非盈利項目在達到社會效益的同時，實現自身的可持續性，就需要對項目通盤考慮，結合企業優勢提高項目管理水平，控制成本。而如上要求的實現都又都有賴于社會開發項目的執行模式創新與組織機制創新。
華潤集團與廣西政府在“華潤希望小鎮”的合作模式可以概括為全企業調動、地方政府配合的協作開發。雙方高層親自介入這一項目，成立聯合工作小組開展工作：廣西自治區方面，確定區扶貧辦為聯絡協調部門，必要時由區黨委秘書長協調，政府各相關部門參與。華潤方面，確定董事會辦公室為聯絡協調部門，集團各相關部室、利潤中心參與。作為行動發起人，華潤將不僅僅充當出資方的角色，還將主導前期選址、項目規劃與建設，以及后期的跟進和維護等各個重要環節。這也就把地方政府在地區信息、組織動員上的優勢與大型企業集團在經營、管理和資金上的優勢結合，并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扶貧項目在績效、民眾信任和可持續性上可能存在的缺陷。
改革開放以來，農村地區進行了一系列基層制度創新的實踐，隨著市場化、產業化進程的深入和基層社會結構的變遷，以承包責任制為代表的農業經濟制度和以村民委員會為代表的基層治理制度已經逐漸顯示出自身的局限性，需要進一步的組織設計和制度設計。希望小鎮的基層組織、制度創新體現在兩個方面：
成立農民專業合作社 激發農民創業精神
利用企業自身產業和資源優勢，積極引導小鎮村民共同參與創立“農民專業合作社”，激發農民創業精神，發展新型農村集體經濟，并以合作社章程的形式明確規定合作社的一部分利潤將被用于小鎮集體提留的公共積累，為小鎮管委會行使行政及公共管理職能提供可靠的經濟基礎。
華潤百色希望小鎮農民專業合作社于2009年1月19日順利召開成立大會暨第一屆社員大會，每股本金100元，入社農民達424人，戶入社率85%以上，自籌本金近20萬元；華潤慈善基金也是合作社的法人社員之一。合作社由入社農民民主推選的代表擔任理事，在理事會的民主決策下，合作社有效組織入社農戶統一采購農資，指導農戶進行科學種植和養殖業生產，統一為入社農戶的農副產品注冊了“澄碧湖”牌商標，成功組織了小西紅柿、西瓜、生豬等農副產品的統購統銷，合作社還與華潤萬家、五豐行合資合作經營了育苗廠、孵化廠、生活及農資超市以及生態養豬廠，截止到2009年年底，合作社已經進行了一次分紅，每股分紅達到18.29元，收益率和入社率都高居全國農民專業合作社前列。這樣的農民聯合體，被認為是改變農民在市場經濟中弱勢地位的嘗試。
數字反映的是農民合作化的喜人成績，而這些成績的背后則是耐心細致的工作。華潤從內部選配精干力量“駐扎”在村里，進行農民合作社建設的前期推動，華潤集團希望小鎮項目總負責人濮實坦言，“建設過程中會遇到個別素質低或有其他原因的村民不配合、不理解，提出不合理要求，為了保證整個項目的平穩推進，我們盡量用細致的群眾工作方法拉近與村民距離，如開會、放電影、文體活動、入戶談心、喝酒等等”。
農民專業合作社這一組織形式被正式確定為華潤百色希望小鎮產業幫扶和發展農村集體經濟的載體和平臺。設立農民專業合作社，不僅是構建一個生產組織，也是重構鄉村社會組織與發展鄉村民主的重要內容。農民專業合作社按照自愿參加、自愿入股的原則，建立生產合作社組織，形成經濟集體組織模式，發展新型農村集體經濟，其職能包括：
1）集中統一采購農資；
2）有效地組織生產，對產業項目進行集體表決并進行村民公示；統一對外注冊農副產品商標，統一對外銷售；
3）對農民進行農業技術和管理知識培訓；
4）以農民專業合作社為平臺進行農業產業項目投資。
通過農民專業合作社，可以用現代企業管理的理念來管理農業生產，使小鎮農業生產活動由原來的散戶小農無組織的生產，轉變為有組織、有計劃的規?；?、集約化生產，提高當地農民在市場上的議價能力。
引入城市社區管理 打造新型集體經濟
經過改造重建，小鎮將突破原有的行政管理區劃，形成一個全新的功能齊全的農村社區，華潤引入城市社區管理的模式，成立小鎮社區居民委員會，在上級政府的領導下統一管理小鎮的各項行政及公共事務；希望小鎮社區居民委員會和農民專業合作社將成為希望小鎮核心的行政及經濟組織，其中“小鎮”社區居民委員會,統一管理四個村屯的公共事務。合作社利潤的15%交給居委會用于居委會的日常開支和衛生、安保等“小鎮”的公共服務。
華潤希望小鎮項目負責人濮實在談到這種正在實踐中完善的組織創新時表示，這樣的基層管理模式比較符合百色小鎮的特點，體現了打造新型集體經濟以克服目前中國農村集體經濟缺失這一基本方向。他認為，集體經濟是政府與農民聯系的紐帶，這也是嘗試解決農村日益突出的城鄉二元化矛盾的一種試驗。
不管是合作社的運行還是社區管理方式的轉變，華潤人早意識到一點，相比于資源的注入更重要的是人的建設。正如希望小鎮項目實操人員所指出的，不管是政策資金還是項目資源，最終都要由人來管理。如何組織、管理農村、農民才是重中之重?！稗r村講不怕窮，就怕比，還要有公心，為人民辦事，只有有了這樣一批人，才能把事辦好，產業發展好” 。
正是在這樣的認識下，在項目推進之初，華潤就邀請在推進國內鄉村建設中有著相當經驗和聲譽的新鄉村建設代表人物溫鐵軍教授和他的學生們到田間地頭和鄉村小學里為小鎮村民進行了一系列別開生面的培訓。內容包括鄉村治理、合作社建設和互助金融等，擔任培訓的老師不光有“三農問題”的專家學者，而且還有在安徽、吉林等地已經成功組織運營過農民專業合作的村官與農民，通過宣傳培訓，小鎮村民真正明白了“合作起來有好處”的道理，農民合作社的經營理念已經在小鎮深入人心。這樣的公共教育活動可以說是人民公社解體30年來農村所絕少的，在拓展了村民視野的同時，也開辟了小鎮的公共空間，而后者正是基層治理尤為關鍵的要件。
綠色生態為主線的新農村建設
希望小鎮所在地南臨國家AAA級風景區澄碧湖水庫，呈丘陵開闊地貌。這里空氣清新、河水清澈，具有優美的山水風光和典型的農業景觀。也正是這樣的自然原生態景觀讓華潤集團在對選址考察伊始就基本明確了建設生態、有機、綠色，和當地自然環境保持和諧一致的新型小鎮的愿景目標，并積極引導村民發展體現生態關懷的現代農業，保護小鎮的生態環境和生物多樣性。
低技術、可循環的小鎮規劃
有感于華潤百色希望小鎮“感恩大眾，回饋社會”的善舉，同濟大學建筑設計研究院主動提出免費承擔華潤百色希望小鎮的所有規劃設計工作。這項總建筑面積達7萬平米、涉及數百戶民居的整體規劃將生態環保、可持續的設計理念融入到了市政設施建設和民居改造之中。
為了配合當地自然環境，有效控制改造重建的成本，促進希望小鎮的可持續發展，增強可復制性，希望小鎮在規劃建設時就注意使用成本低廉的建筑材料，采用易維護、效果好的低技術污水處理及能源解決方案，滿足生態環保要求。
在希望小鎮公共建筑及配套設施的外立面大都由當地自產花磚拼裝而成，既美觀大方，又實惠，不僅如此，建設用的建筑材料包括水泥、磚頭、石料等基本上都是就地取材，和農民自建住房時使用的材料基本一致。實現了“本地材質、本地施工”的“小的即美好的”設計理念；而每家每戶生活污水采用三格化糞池處理，不僅有良好的處理效果，而且造價低廉，技術簡易，一般的農戶家庭都可以很快掌握。
如果說低技術增強了小鎮項目對一般農村地區的可復制性，那么體現在日常生活細節的生態可循環設計則讓舒適、便捷與農村生計的可持續性相融合，實踐著綠色自然的現代化路徑。
在希望小鎮每家每戶都設計有沼氣池，在沼氣池的上方加蓋有禽畜飼養棚，農戶將種植作物當作青飼料來喂養禽畜，禽畜的糞便可產生沼氣供農戶做飯，沼氣產生沼渣又可當作有機肥料來種植農作物，從而形成種（種植）、養（養殖）、沼（沼氣）生態農業循環鏈。在居家微循環系統的基礎上，實用的能量循環系統也在公共設施上應用。希望小鎮以中心小學為核心的小鎮綜合文化教育培訓區域設計有大型沼氣池，產生的沼氣將供給中心小學食堂使用，中心小學的屋面設計有太陽能轉換裝置，中心小學區域的公建及配套設施將全部實現太陽能照明。小鎮生態循環的設計在本質上體現對傳統農耕社區生產與生活雙向循環的回歸與超越，在規劃設計中巧妙利用地勢自然高差將小鎮農戶生活污水經污水管網統一收集到生態濕地，自然降解凈化處理后可直接用于再灌溉農田。
以生態農業為導向的產業扶持
產業扶助是希望小鎮可持續發展的一項核心工作，作為涉獵地產、食品、零售行業的多元國企集團，將企業優勢與地方特色結合，保障了項目效果的持續性。按照產業發展的總體目標，項目希望培育小鎮畜禽、水果、蔬菜、觀光農業等方面的支柱產業和品牌產品，建設產供銷一體化農業生產模式。我們可以將這一目標的實現機制概括為：企業優勢+生態農業+合作組織經營。具體來講，就是扶持小鎮發展富有地方特色、能與華潤產業發展相結合的種養業；推進無公害果蔬種植和可循環農業，經營綠色產品品牌；以“企業+合作社+農戶”的形式，開展農資統購統銷，降低交易成本。
小鎮的發展定位決定了產業扶持的目標不僅是成為農產品基地，更是要把健康農業的理念體現在推進農業產業現代化的每個環節。在小鎮土地整理的初始階段，華潤聘請農科部門對小鎮區域內農田進行全面土質檢測，根據檢測結果指導培訓農民配方施肥，從科學適量配方施肥逐步引導村民少施化肥直至不施化肥只用有機肥。在項目組的推動下，采用了適度規模化和農作物輪作的種植方式，避免興建大規模成片的長期種植單一品種的種植園，防止土地板結及病蟲害蔓延。同時，作為種、養、沼生態循環工程的組成部分，積極指導農戶使用沼渣制成有機肥還田?？紤]到小鎮位于百色市一級水源保護區范圍內，為防止污染環境，小鎮不興建大規模的禽畜養殖場，積極引導農戶在沼氣池上加蓋的生態禽畜養殖棚內進行農家散養禽畜，指導農民飼養價值高、污染少的香豬新品種，并利用沼氣燈收集害蟲的新技術發展農家或林下散養生態家禽新產業。
希望小鎮的產業幫扶工作基本可以分為收購和改良兩個階段，在產業幫扶的第一階段，華潤基本上都是對小鎮現有的種植、養殖品種進行保護價收購，用原來采購中間批發商的價格直接采購農民的產品，一次性地提高農民收入；第二階段，在保護價收購的基礎上，通過與農民的充分溝通，充分發揮華潤在市場銷售終端的優勢，將市場上適銷對路且附加值較高的品種引入希望小鎮，然后再對農民進行針對新品種的農技培訓，通過改良優化種植、養殖品種，增加單品價值的方式可持續地增加農民收入?！ ?br />
種植業的幫扶工作主要是由華潤屬下以零售為主營行業的華潤萬家來具體負責實施。小西紅柿是當地的主要種植品種之一。從2008年11月起，華潤萬家開始對小西紅柿進行保護價收購，拉開了小鎮產業幫扶的序幕。2008年華潤共收購小西紅柿30萬斤，在小西紅柿收購的過程中，華潤萬家幫助農民樹立產品分級意識，引導農民積極參與分揀、包裝、裝車等工作，降低了農民的市場風險，提升了農民收入。收購結束以后，2009年初華潤在小鎮建立了華潤萬家育苗廠，將市場上適銷對路的小西紅柿品種引入小鎮統一進行育苗，并對農民進行了針對亞蔬一號的田間管理和病蟲害防治技術培訓。由于品種適銷對路，口感、甜度及外形都非常好，除了有華潤萬家來收購，百佳、家樂福等其他大型超市也來到小鎮收購小西紅柿。通過品種改良，希望小鎮出產的小西紅柿市場競爭力大大增強，農民的收入也大幅提高。對于西瓜和芒果等其他種植品種的幫扶工作也逐步展開。
結語
以公益活動為初始動機的希望小鎮建設，很大程度已經超越“為貧困地區獻愛心”的意義，而是在有意識地探索基層組織創新和制度創新，為資源整合與提升提供平臺；積極實踐環境可持續的農區生產生活方式，并將地區優勢與企業業務專長對接，從而對持久的利益機制構建提供了可能性。這才是希望小鎮經驗中最有價值的部分。
國企特別是大型央企的利潤反饋機制是一個常被熱議的話題，如何在落實國企“全民性”的同時保障企業價值增值需要思路和手段上的拓新。落后農村地區有自身在氣候、生態資源和文化上潛在的優勢，但在幾十年要素外流之后，這些資源往往掩蓋在重重的開發成本之下，勞動力水平較低、管理和技術的缺乏都是“做熟”潛在資源前不得不面對的障礙。大型央企集團在系統化組織、效能管理與市場運營上都有自己強大的能量，他們能否給予這第一撬動力？希望小鎮的經驗給出了一個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