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鍋賣鐵也要上學”
我出生在兄弟姐妹眾多的大家庭。上世紀50年代,我們兄弟姐妹已是10人,還有奶奶和父母親,這么一個13口人的大家庭,全靠父親微薄的工資收入作為家庭的經濟來源,生活的困窘是難以想象的。
我作為兄弟姐妹中的老大,有責任盡早參加工作,以緩解拮據的家庭經濟狀況,改善朝不保夕的家庭生活。看到我們家的生活,親戚們也力勸我的父母:不要讓孩子繼續上學了,讓孩子趕快參加工作,支撐家庭經濟狀況吧。對于我們這個大家庭的困難,親戚們有目共睹,都為我們著急。
在我們上學讀書的抉擇上,父親是有遠見的:只要孩子有能力,就要上學。那時候父親常常對我們進行“思想教育”,與我們徹夜長談,鼓勵我們努力學習,樹立理想,增強信心。他說:“只要你們愿意上學,家庭再困難,砸鍋賣鐵也支持你們上學!”父親堅定不移的信念成為我們學習的強大動力,兄弟姐妹們都能自覺地努力學習,并且成績優異,很讓父母親欣慰。直到今天,我們仍然對父母親當時的勇氣和決定充滿了感激和欽佩。
1956年,我初中畢業。學校評定我為“三好學生”,保送升入高中。那時候,很多同學的家庭都不富裕,家長都希望孩子初中畢業后上中專。可當年國家號召大家考高中,然后上大學,為國家培養有用的人才。學校召開了畢業班家長大會,讓我父親表了態:響應國家號召,鼓勵孩子上高中。
盡管這樣,我也看到了父母親為支持我們上學已是殫精竭慮,承受了難以想象的困難,看在眼里,淚在心里。1959年,我高中畢業,決定不考大學,參加工作。我在班上有幾個對文藝有共同愛好的同學,打算到歌舞團去。畢業考試后,班主任劉老師通知我,市文化局已來通知,要我們幾個同學到文化局報到。我真是喜出望外!因為到歌舞團去,先當個學員每月也可有十幾元的收入,這在當時來說,對家庭的經濟是雪中送炭啊。再說,我們幾個同學一直是班上和學校的文藝骨干,我們喜愛文藝工作。但當我把這個消息告訴父母親時,遭到了他們的強烈反對,因為這不符合父親對我的期望。無奈,我還是參加了高考。和我一同報考歌舞團的其他三位同學后來都走上了文藝的道路,分別進入江蘇省歌舞劇院和話劇院。
在填報志愿時,父親囑咐我只填報蘇州醫學院。父親說,我上大學,家庭在經濟上的支持已經無能為力了,蘇州有我二姨夫和二姨媽,他們還都在上班,并且沒有子嗣。另外,他們老兩口為人謙和,心地善良,一定會對我多加照顧的。當年,憑借優異的成績,我如愿考上了蘇州醫學院醫療系,開始邁向從醫之路。也像父親所希望的那樣,在蘇州上大學的五年期間,我親身感受到了姨媽、姨夫所給我的家庭溫暖。
大學中的成長
進入大學是幸福的。進入蘇州醫學院是令我向往的。
在大學里,我接受了黨對大學生的紅專教育,響應了毛主席“向雷鋒同志學習”的號召,立志努力學習,全面發展,做又紅又專的祖國有用人才。在學習中,我認真聽取每一節授課,記好筆記,做到當日學到的知識當日消化。在學習方法上,堅持理論聯系實際,觸類旁通。在各種考試前,我和幾位同學會在一起討論重點內容,我做中心講解,做到充分理解,增強記憶,提綱挈領,重點掌握。這不僅提高了我的學習效果,也使得同學學習成績有所提高。1963年,學院舉辦“學雷鋒,勤奮學習展覽會”,展示教授的教案和勤奮學習的學生事跡,我的事跡和照片也展示在展覽會上,我的課堂筆記成為會上的展品。
大學期間,學院的社會活動給了我鍛煉才能的機會。我一直擔任團支部宣傳委員,從大學二年級又兼任學生會宣傳部副部長、學院廣播臺臺長,我還經常編演文藝節目、編寫黑板報,在蘇州市大中專院校革命歌曲演唱會上,擔任全場串聯詞的朗誦,配合文娛部組織代表學院演唱“國際歌”,擔任指揮……這些社會活動提高了我的組織能力、協調能力、語言技巧和處理問題的能力。所以,我認為學生時期在搞好學習的前提下,適當地參加社會活動,對于自身的成長和鍛煉是有所裨益的。同時,我也感到,大學生活,無論在一般知識、專業知識、工作能力和思想品德成長等方面,對于一個人來說,都是人生最重要的成長期。
要做個好醫生,首先要做個好人
1964年,我在蘇州醫學院完成了全部學業,被分配到唐山開灤煤礦總管理處(即開灤煤礦)一所醫院。
盡管遠離家鄉進入煤礦醫院,但是,能夠走上醫生這個工作崗位,可以用自己掌握的醫學知識和技能為工人服務,讓我有一種自豪感。再者,我也終于能夠幫助父母親緩解家庭經濟的拮據了。
雖說是在醫院工作,第一年的實習期卻是下井跟班勞動,“接受工人階級再教育”。我跟隨老師傅挖煤、運材料,參加現場搶救工作,處理生產過程中的小傷小病。通過勞動鍛煉,我熟悉了生產環境,了解了生產環節,掌握了煤礦工人的傷病因素,為日后診斷和治療疾病豐富了感性認識。更重要的是,在目睹了煤礦工人勞動的艱辛和付出后,我對煤礦工人的偉大和光榮有了深刻的理解,也讓我在后來30多年的醫務工作中,與他們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和煤礦工人交上了朋友。
實習的下半年,我到醫院做護理工作。醫生的工作和護士的護理工作是醫務工作的重要組成部分。在從事護理工作中,學習、掌握護理知識和操作技術,充分理解護理工作在治療、預防和康復等方面都具有不可或缺的作用。這為我的成長——日后無論做醫生、做科主任乃至做院長都受益匪淺。
我始終認為,要想做好醫務工作、成為好醫生,首先必須做個好人。我們這一代醫生是在黨的長期思想教育下成長起來的。所以,在我的從醫生涯中,我一直把“救死扶傷,實行革命的人道主義”,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牢記在心里,病人的病情就是命令,病人的需要就是我的任務。這樣的理念,讓我在中毒性痢疾合并感染性休克的病人亟需血漿時,當場獻血;擔任科主任時為高血壓合并腦血栓形成的病人摳大便;為搶救“陣發性心室心動過速”的病人連續工作34個小時,直到病人轉危為安方回家休息,睡了一天半才緩過勁來;為搶救“表皮松解癥”合并3次敗血癥的病人,半個月不下班、不回家……在煤礦醫院的30多年,我搶救過無數的病人,期間雖然辛勞,但每次看到病人轉危為安,心情卻是無比愉快的。
讓醫生成為“人民的醫生”,讓醫院成為“人民的醫院”
前不久,魏則西之死在網上成為熱點。魏則西所患疾病是滑膜肉瘤,這是一種惡性腫瘤,就目前醫學對癌癥的治療水平看,治療效果極差。不要說他在武警醫院治療,即便到世界最有名的腫瘤專科醫院,也未必能治愈。但是,為什么引起如此大的輿論轟動呢?作為一名醫生,我認為,問題在于武警二院把所謂的“生物治療”科室承包給經營理念和經營方法都明顯脫離醫院使命感的莆田醫院。
莆田系醫院是莆田人組建的民營醫院團隊,他們的經營理念就是唯利是圖,所以莆田系醫院的惡行在醫療市場是有目共睹的,形象也是負面的。他們對魏則西使用的CIK細胞免疫療法,采用虛假宣傳,說是“與美國斯坦福醫學院合作”,拉大旗、作虎皮,事實上也為斯坦福醫學院所否認。另外,他們夸贊這種不可靠的治療方法具有對癌癥良好的治療效果,導致魏則西把生的希望完全寄托在他們的治療上。對于魏則西所患疾病,實質上延誤了治療時機,于是,錢被榨干,生命不保,造成人財兩空的慘劇。
另外,從我在公立醫院和民營醫院從醫多年的經歷,我感到,欺詐患者是當今每一家民營醫院和部分公立醫院普遍存在的現象,過度檢查和過度醫療就是欺詐患者的手段。他們往往通過采取“一哄二嚇三推責”的程序,抓住每一位求生心切的病人,實現金錢利益的最大化。所以,魏則西之死反映出的是人性的泯滅、醫務人員道德的淪喪。這也提醒我國各級醫院,必須端正醫院的經營理念,全心全意地為人民服務,而不是為金錢服務;加強醫院管理,加強對醫務人員的醫德教育,千方百計地急病人所想,視病人為親人,認真負責,合理診治,讓醫生真正成為“人民的醫生”,讓醫院真正成為“人民的醫院”。這樣,醫患矛盾才不至于這樣尖銳。
至于百度,在我看來,也不可否認塞責,認真整改、加強管理是其應該做到的。
憶往昔,崢嶸歲月。轉眼間,我從醫已經50余年。醫生的工作,我沒體會到什么“高尚”,更多的感悟是一生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