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的城市化速度相當罕見,它用30多年時間走過了其他城市需要幾十年乃至上百年才能走完的路程。究其根源,當屬改革開放后大批移民的涌入,使深圳一躍成為超千萬人口的特大移民城市。同時,在城市化過程中,移民生產、生活及行為方式的變化,也使其思想觀念發生了嬗變。
由鄉到城:生產方式發生變革
進城農民工中,來自湖南、湖北、四川等省份的農村剩余勞動力相當多。進城之前,他們主要從事家庭承包責任田的手工生產;進城后,他們主要從事集體協作的大機器生產。這種轉變,對移民個人來說,不亞于一場技術、產業革命。在這場革命性變革中,進城農民工真正感受到知識、技術的價值,開始形成終身教育及學習化生活的意識;開始改變散漫隨意的勞動習慣,逐漸樹立起競爭協作的勞動觀念。
移民進城前以土地承包、獨立自主的生產為主,進城后投入到契約條件下的雇傭勞動過程中。這種角色、身份的變化所引發的生產方式和勞動方式的變化,使進城農民工改變了農村生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認為時間不值錢的觀念,改變了農村生活中“勞動力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只有實物才是商品”的意識,經過城市化的洗禮,他們開始認識到“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逐漸形成與市場經濟相適應的商品意識和時效觀念。
生活環境改變移民生活方式
對深圳的進城農民工而言,生活環境的變化使他們的家庭觀念也發生了改變。在農村社區中,家庭是最基本的生產單位,其主要功能是維持全家的生產生活。因此,在某種意義上說,家庭是農村勞動力的組合體,家庭人口結構對家庭經濟的發展具有重要作用。因此,在選擇配偶時,往往從有益于家庭生產的角度予以衡量和考慮,而較少以感情的融洽性和生活的協調性為基礎,離婚則被看作是家庭經濟的“破產”。
移民進城以后,這種情況發生了變化。在嶄新的城市社區中,農民工靠自身勞動力賺取生活費用,男女都有獨立的經濟來源。因此在這里,家庭不再是主要的生產單位,而是生活單位。家庭的建立以生活的協調性為準則。離婚不再被看作是經濟的“破產”,而更多是感情的決裂和生活的不協調。
移民進城后,由于工作性質的變化,生活方式也隨之改變。在農村社區中,勞動是不計時的,有時早出晚歸,有時整日休閑,一切隨季節和心情而定。而在城市社區中則完全不同,需要定時上、下班;同時,城市社區提供了較完善的生活設施和多樣的文化活動,因此移民們不再滿足于溫飽型的物質生活,開始追求生活質量,追求豐富多彩的文化精神生活。這種生活方式和生活理念的變化對他們的人生觀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新型人際交往方式逐漸形成
隨著深圳移民生產及生活環境的變化,其交往、行為方式也發生了變化。在農村社區中,人際關系相對簡單,農業生產個體即可操作。而城市社區中的生產勞動,幾乎每一環節,勞動者都要同許多不熟悉的人用不同的方式打交道。在城市社區中,中國傳統的人倫觀念受到了挑戰,不再局限于五倫關系,在更多的場合出現的是一種新型的人際關系,即與陌生人的關系。有的學者將它稱之為前“五倫”之后的“第六倫”。
農村社區中人際關系雖然簡單,但人際交往的方式卻頗為復雜,既可物物交換,也可以財物與貨幣進行交換,甚至可以賒賬。因為買賣雙方都是熟人鄉親,沒錢可以先拿去用。而城市社區中的人際交往則簡單得多,衣、食、住、行、用都需要用金錢來支付,體現為一種貨幣關系。這就很容易產生“沒錢萬萬不能”的拜金主義思想。另一方面,移民背井離鄉后,處于一種不確定的漂泊之中。這種不確定性,既給人帶來新的希望,也使人對自己的命運把握不定。因此,這樣的人群必然要求尋找某種寄托,對友誼和友情的渴望更強烈。
移民進城之前,其道德觀念和行為準則主要從農村社區中獲得。在一個農村社區,是非對錯,總有一套傳統的、比較穩定的行為道德準則。大家公認的東西,如重男輕女,即便不好,也沒有人反對;某種行為可能是對的,但大家認為不好,那么在這個社區里就行不通。而當他們離開農村社區進入城市后,這種原社區對他們的影響力開始日益淡化,無論是對的或是不對的影響,一時難以被城市社區的陌生環境所接納和認同。道德對行為的約束,輿論對行為道德的監督,在陌生人的群體中效果甚微。而城市社區對不同群體行為道德的影響和監督,主要通過現代輿論工具,如電視、廣播等。這些現代輿淪工具,對部分進城農民工,尤其是居無定所、不訂報紙雜志、收入較低、文化程度不高的勞動者而言,很難發揮影響作用。于是在這里出現了傳統影響渠道和現代影響渠道難以銜接的“真空地帶”,這是城市社區思想道德建設中出現的新情況、新問題,有待深入研究和逐步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