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年一些地方大力實施城鎮化追趕戰略,用行政命令層層加碼,急于求成,“消滅村莊”的大躍進愈演愈烈。全國政協委員、寧夏回族自治區人大常委會副主任孫貴寶說,不能片面理解城鎮化,更不能盲目消滅村莊,不能讓“老家”漸成記憶。孫貴寶表示,農民被迫放棄了祖祖輩輩居住的宅基地,住進了樓房,往日“聽取蛙聲一片”的鄉村,轉瞬間變成“眼前樓群一片”,村莊正在消亡。(3月11日新華社)
城鎮化過程中,“樓群一片”取代“蛙聲一片”不是個例。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主任李偉今年1月11日在第五屆中國經濟前瞻論壇上表示,中國古村落數量從2000年到2010年十年之間消失了90萬個,相當于每天消失300個自然村落。中國社會科學院社會學研究所所長李培林也提到一組數據:在1990年到2010年的20年時間里,我國的行政村數量,由于城鎮化和村莊兼并等原因,從100多萬個銳減到64萬多個。李培林引用法國農村社會學家孟德拉斯的話來說:村莊悄悄地逝去,沒有挽歌、沒有誄文、沒有祭禮,甚至沒有告別和送別,有的只是在它們的廢墟上新建文明的奠基、落成儀式和伴隨的歡呼。
以上還是統計到2010年的數字,按照自然村銳減的趨勢,現在又過了4年,華夏大地還剩下多少村落?當然,“消滅村莊”在某些人眼中是一種成功,他們用追求國家競爭力的實用標尺去審視村莊,大量存在的“三農”被視為國家落后的表現。農業份額大表示經濟產業結構落后和國民經濟弱小,農民數量龐大似乎意味著人口素質低,鄉村區域廣袤,到處是村莊則表明社會不發達。“消滅村莊”的支持者認為,用現代化重塑國家就是要盡快實現工業化、城市化,非農化。
問題是,通過“消滅村莊”來實現的所謂城市化,就解決了三農問題了嗎?在有的地方,把農村用地變成城市用地,短期內把農民趕上樓、趕進城市,農民失去了土地,失去了根本,即便到了城市也缺乏保障,沒有了歸屬感。那些跟農村有淵源的城里人,“老家”也成了記憶,斷絕了重回鄉村的可能性。農家院落被千篇一律的城市小區替代,對農民個人來說,集中居住不如獨門獨院舒坦,再也聽不到“蛙聲一片”。同時對中華文明來說也是得不償失,“樓群一片”忽略了農村民俗特點,破壞了鄉村的自然風景與文化傳統。昔日青山綠水、碧水藍天的村莊涌入鋼筋水泥后,霧霾污染等城市病會不會接踵而至呢?
代表委員、專家學者們對村莊的消失感到惋惜,并非僅僅是對村落有感情,許多村莊是作為中國傳統文化和文明的載體而存在的,珍惜“老家”的記憶其實也是搶救傳統文明。城鎮化和工業化決定國家的現代化,我們肯定是要走城鎮化之路,但城鎮化并非與鄉村水火不相容。實現城鎮化也不是一刀切的鄉村存廢,有的農民進城多年依然無法取得一紙戶口,享受不到跟城里人一樣的待遇,難以真正融入到城市中來,而超過7000萬的流動人口則居無定所,長期游蕩在城鄉之間或是不同城市之間,這樣的城鎮化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城鎮化。只是消滅村莊,而不考慮農民出路、糧食安全以及環境交通能源的承載能力,這樣的城鎮化或許會導致更大的社會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