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城市化,人們往往會直接將目光投向大城市邊界之外的廣袤土地,又有多少人會注目或與自己小區僅一墻之隔的城中村呢?北京大城小村里的探索和經驗,當貢獻于中國更廣闊天地的實踐
村莊里的創造
我們梳理發生在首都北京豐臺村落的這些故事,探尋這座超級大都市著力于細胞上的創新密碼,記錄前行中國的些微印記,并試圖與讀者一道讀懂自身生長的邏輯
北京,穿越3000年的歷史長河,以共和國首都的身份矗立于今日世界都市的版圖,近30多年間,更成為觀察當今中國蓬勃成長的鮮活標本。
對今日北京的觀察,乃或對當代中國的觀察,可能已經不再需要僅僅止于疾步前行中的華麗魅影。
掠過大都市的繁華與喧囂,也會有不為人們熟知的寂寞鄉村;穿過林立的摩天高樓,也有會仍然蜿蜒的鄉野土路;與金融街、CBD行色匆匆的俊男靚女擦肩而過 之后,你甚至還可以快速切換到販夫走卒聚居的背街小巷那些所謂的鄉村,其實有些就位于北京城區的核心位置,其距離天安門這樣的顯赫地標不過十幾公里。
提到城市化,人們往往會直接將目光投向大城市邊界之外的廣袤土地,又有多少人會注目或與自己小區僅一墻之隔的城中村呢?
在北京這樣一個超級大都市里,城市與鄉村犬牙差互,市民與村民交錯而行。在那些近在咫尺的城鄉接合部,一個外界不甚了解的北京,或許還沒有那么的光鮮非凡,可是在那里靜悄悄發生著的變革,卻是那么的真切和生動。
在那里,一些“小村”曾似一塊塊洼地,與摩天樓群共同呼吸——它們或是早已完成了“上樓”,尚因社保等原因仍頂著“村”的帽子;或是依然在“吃瓦片”, 靠出租房屋獲益,那低矮小樓叢聚之處,外來人口集聚,乃至夾雜著些許污垢;它們大多經歷過有些“夾生”的城市化,既期待土地含金量的不斷釋放,又擔心村去 人散、拿了沉甸甸的補償卻可能從此無所依憑
這些,當然絕不獨見于北京,而恰恰是每一個中國城市都普遍遇到又無法回避的新課題,也是必須解決的大課題。 詳細》》
草橋村變身記
這個從明代起就為北京供應花木的小村落,正在完成它最后的城市化蛻變。讓全體村民擰成一股繩,一直是王茂春引以為豪的事。這只擰緊繩子的手,就是經濟關系
王茂春還不甘心。這位北京市豐臺區花鄉草橋村黨支部書記,覺得自己祖居的京西南村莊可以像京東國貿地區那樣光彩奪目。
從地理位置上看,草橋與國貿一帶確實難分軒輊——前者在西南三環,后者在東三環,兩地與天安門的距離相若,各自的區域內甚至都有一座巨大的立交橋。
北京人都知道:作為首都CBD核心的國貿區域,號稱“中國金十字”;而草橋,最著名的地標恐怕是附近的300路公交車總站,這趟圍著48公里長的三環路轉圈的公交車,號稱“全世界最擁擠的車輛”。
草橋不是國貿。由于從上世紀50年代就開始建設工廠,京東地區也許是北京最早展開城區拓展的區域,而草橋至今還是個“村”。但草橋仍然期待成為下一個國貿。這個從明代起就為北京供應花木的小村落,正在完成它最后的城市化蛻變。
雖然叫“村”,但此時這個有著20多家集體企業的“村”,涉及花卉、物業經營等多個領域,全村的經濟收入超過7億元。草橋村民住的高層小區整飭潔凈,每一戶都擁有村集體經濟的股份,有分紅、有福利。
“現在,草橋村民不僅百分百就業,平均每戶職工工資加股金分紅年收入可達5萬到6萬元,70%以上村民家庭有了私家車。”王茂春說,他的經驗是,第一 條,不管怎么變,村集體的經濟命脈不能丟,土地收益要成為生生不息的產業,而不是一分了之;第二條,總要有“組織”,熟人社會也好,鄉規民約也罷,再疊加 經濟紐帶和黨政組織,才是中國特色的社會管理。
提起南方地區的那些“超級村”,花農出身的王茂春遺憾錯失了一些機會,但很快又釋然:咱們離天安門這么近,發展重要,平穩也重要。
在豐臺區規劃展示館的環幕電影中,簇簇摩天大樓如春筍拔節般生長,“商務區”、“金融區”招牌閃亮。王茂春覺得,腳下的土地仍然埋著金子,機會仍在。 詳細》》
回遷安置房:西局村賬本
回遷安置房都是高層塔板結合,可看起來就是低密度的高層板樓,地上27層,地下3層。“以前回遷房有1梯8戶的,全陰戶型。”武長軍說,在得到資金保障的情況下,安置房都是一梯4戶,戶型幾乎都是南北通透,“經過全體村民投票,選大家最滿意的”
西局,自古人員混雜。豐臺志上說,幾百年前這里遍地鏢局,又因在京西,所以得名。
在西局村村委會主任彭軍的印象中,大約在1988年,西局的外地人多了起來。“開始是浙江人,倒騰皮夾克。”他說,隨后各色人等接踵而至,生意涉及羽絨服、水產、建筑
西三環中路從西局穿村而過。西客站和六里橋、麗澤橋兩座長途客運站就在村邊。作為進京闖蕩的第一站,1994年、1996年,西局外來人口連續沖上歷史 高峰。不過,總體上講,那時1.64平方公里的西局村與西三環、南三環附近其他城中村的情形大體相當,北面有六里橋,南有石榴莊,沿南三環向東有木樨園、 成壽寺
“一運行才知道,不是那么容易”
2000年,第一個改變的機會來了。當時北京市政府決心大力推進始自上世紀50年代的綠化隔離帶建設。模仿莫斯科規劃而設計的“綠隔”,主要是為了防止城市各區域連成一片,實現分散而有重點的布局。
被稱作“一綠”的北京第一道“綠隔”的建設起起伏伏。到2000年,北京市政府下發《關于加快本市綠化隔離地區建設的意見》以及相關暫行辦法,提出在3至4年內完成60平方公里“綠隔”建設。這被認為是實現“綠色北京”承諾的重要舉措之一。西局村在改造目錄中。
改造政策下來,西局的村民們發現與以往大有不同。政策許可以農民合建房的形式搞房地產開發,所得資金用于區域內的各項建設以及解決村民生計。“就是政府不出錢,由村集體自己用土地搞開發。”西局村黨支部書記武常亮回憶說。
根據后來出臺的具體政策,用于農民搬遷上樓的自住房屋與上市商品房比例為1:0.5。也就是說,每建設1萬平方米回遷安置房,可以建5000平方米商品房出售,所得資金用于前者。
這項前所未有的政策既不同于國家征地,也和城市危房改造不一樣。農民們發現,可以用自己的土地換新房子、搞開發,過上城里人的生活。幾十個城中村都雄心勃勃,組建了村集體的房地產企業。于是,北京的“一綠”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與力度啟動開發熱潮。
“一運行才知道,不是那么容易。”武常亮說。 詳細》》
收編“流動大軍”
流動人口管理與村民自治章程相結合,這是張儀村的創新。“這個做法的基礎是村里雄厚的經濟實力”
十幾年前,一聽說去張儀村,北京的出租車司機大都會皺眉。那條僅有9米寬、坑坑洼洼的柏油路,讓司機們寧愿拒載,也不愿“冒險”。
現在,群租的大雜院變成了規范的小區,路邊攤販被城市綠化帶代替。張儀村成功“變臉”。
“對村民‘上樓’以后社會管理模式的創新性探索,是張儀村大變樣的重要原因,其中流動人口管理的規范化至關重要。”張儀村村委會主任閻德義說。
處于北京市豐臺區和石景山區交界處的張儀村,本屬于北京城的“邊緣角落”,但在2005年前后,這里容納了7000多流動人口,而村民僅1200多人。
數百萬流動人口,在高房價、高生活成本的擠壓下,散落在北京城市邊緣的城鄉接縫處。對這部分人如何管理,一直令各級政府頭痛。
如何在土地流轉與人口流動中找到平衡點,也是張儀村反復思考的問題。
外來人口幾乎是居民的6倍
雖然是農村建制,但張儀村的基本農田20年前就沒有了。
“當時沒人種田,大家都出外打工。”閻德義回憶說,“20年前,張儀村的定位以種菜為主,那時候一畝菜地收入幾千元,可如果用這畝地蓋房子,能掙幾萬、十幾萬元。”
張儀村從上世紀80年代起逐漸城市化,基本農田逐年遞減。“但村里也沒有特別好的企業,那時候一年人均收入才一兩千元。”
閻德義1999年5月到村委會任職,2000年當上村委會主任。“我剛上任的時候,張儀村農工商聯合公司的存款也就2萬元上下。市政條件就更別提了。當 時張儀村不通公交車。路就9米寬,從我小時候就有,只不過后來土路變成了柏油路。因為缺乏維護,路面破損嚴重,一下雨最深的坑積水能沒過轎車擋風玻璃。”
2000年張儀村自己拿出一部分資金,把路面拓寬到11米,鋪了新柏油,同時做了排水工程,但因為后期沒人管,也就沒能維持多久。
“真正的變化在2008年。北京奧運會前夕,張儀村路經過再次拓寬以后通車了。同時,村里設計了7條規劃路,現在已經完成4條的建設。路通了以后,自來水、電、天然氣也全部到位。公交線路也由過去的3條增至7條。”閻德義說。
路修好了,對流動人口管理的重要性就更為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