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人尋味的是,對這一運動,民主、共和兩黨的態度差異明顯。
民主黨方面,許多大員近期都或含蓄、或直白地表示,對“占領華爾街”的動機表示理解或同情,加入這一行列的包括財長蓋特納、美聯儲主席伯南克、眾議院內委會主席約翰。拉爾森,眾議員勞爾。格里喬瓦、路易斯。斯勞格特和凱西。埃里森等等,甚至奧巴馬也在公開場合表示,抗議者的憤怒“是可以理解的”,因為“美國人民知道,并非每個人都那么守規矩,而華爾街就是不守規矩的典范”。
而共和黨方面則截然相反,眾議院多數黨領袖埃里克。坎托公開指責“占領華爾街”者是“破壞公共秩序的暴徒”,紐約市長布隆伯格則表示,示威者既然打著“要求就業”的標語,就該去做工而非整天呆在祖科蒂公園,示威是“把矛頭對錯了目標”。
何以同一個示威,兩黨的態度差異如此明顯?這次行動的背景,是美國居高不下的失業率,日益蔓延的貧困化現象和貧富懸殊。在示威者看來,華爾街“金融寡頭對美國政治、經濟的壟斷支配”是一切不幸的罪魁禍首,或如示威者10月5日的呼聲“1%的貪腐者令99%美國人感到痛苦”。他們要質問政府“為什么華爾街大亨們闖了這么大的禍,新的刺激就業計劃還要不斷把錢給他們”。
明年是大選年,美國將更換總統、1/3參議員和全部眾議員,示威者覺得機不可失,必須趁此時機展現自己的力量。盡管組織者借助互聯網的力量,并聲稱效仿“阿拉伯之春”和希臘群眾運動,甚至給自己起了“紐約之春”的名字,但實質上,這次行動的思路更類似與之立場截然相對的美國“茶黨”運動,即通過民粹主義的宣泄,逼迫某個政黨和部分政治家遷就自己的政治訴求,而“占領華爾街”組織者的目標,主要是民主黨。
仔細觀察就可以發現,“占領華爾街”者喊出的,許多都是奧巴馬想喊卻不敢大聲喊,想做卻一直被國會和共和黨牽制而不能做的事,如“對富人增稅”、“給華爾街套上籠頭”,及加強總統和政府干涉經濟的職權等,他們甚至曾建議奧巴馬成立一個超越國會的“總統委員會”,以遏制議員們和捐款的華爾街巨頭們間的利益關聯。因經濟低迷,奧巴馬和民主黨支持率下滑,最新民調顯示,他們在明年選情堪憂。“占領華爾街”的民粹讓他們看到一絲希望:既然去年中期選舉前,“茶黨”的右翼民粹,讓一蹶不振的共和黨奇跡般起死回生,奪回了眾院控制權,那么如今“占領華爾街”的左翼民粹若利用得當,恰可將那些一直被杯葛的爭議議案順水推舟地強推出來,如果共和黨再行阻擊,便大可扣上頂“抗拒民意”的帽子,讓街頭的憤怒之火去焚燒。
近幾日,15個工會的代表穿梭祖科蒂公園和游行場地,其中包括公共部門雇員聯合會、運輸產業聯合會和教師工會聯合會等“大塊頭”,不少工會甚至走在示威行列的前排,這也從另一方面揭示了民主黨的心意——誰都知道奧巴馬是靠工會的支持上臺的。
與之相反,共和黨的基本支持者是企業家、中產階級和工商界人士,在他們看來,“對富人征稅”會損害美國的競爭力,熾烈的左翼民粹,更會導致諸如“操縱匯率法案”等出臺,從而引發全球性貿易戰,而民主黨對左翼民粹的操縱,則是在“政治玩火”,布隆伯格在講話中直截了當抨擊“渾水摸魚的工會”,奧妙正在于此。
從近期看,這次民粹顯然對共和黨不利:盡管示威者魚龍混雜,但對經濟危機的恐懼和對華爾街的不滿是共同的,共和黨對工商業者和“富人”的維護勢必引火燒身,布隆伯格遭到示威者網上“群毆”就是典型范例。但奧巴馬和民主黨的如意算盤也未必能打成。
一來,“占領華爾街”的訴求正在放大,參與者將原先單純的針對華爾街富豪的不滿,擴展到諸如反戰、反關塔那摩虐囚、建設公正和可持續世界等內容,他們的成分也越來越多樣化,許多人對奧巴馬和民主黨并不滿意,還有更多的人則從奧巴馬的支持者變成反對者,正如一位示威者所言,鑒于一次次地許諾和食言,他們如今對奧巴馬“感到很失望,因為他背叛了我們”。
二來,許多人并不認同“美國憤怒日組織”所開出的“大政府”和福利國家傾向明顯的藥方,認為這和“美國夢”的傳統和美國人“抗稅天然有理”的民風背道而馳。盡管經濟不景氣,但中產階級陣容龐大的美國,對憤怒有同感者固然不少,認同憤怒者理念和做法者卻仍是小眾:美國擁有上億人口,紐約也是人口過千萬的大都市,可示威者至今人數有限(最大的“萬人大游行”,中立統計者認為實際參加人數不過2000),主要傾向多為中右或中左的美國主流媒體對“占領華爾街”也顯得意興闌珊,就是最明顯的例子。
正因如此,盡管吞吞吐吐表示“同情”,奧巴馬卻遲遲不敢公開支持示威者,而以副總統拜登為代表的許多民主黨政客也保持謹慎,對示威敬而遠之:誰也不知道這場組織松散的運動將惹出什么意外,更何況,對“占領華爾街”的親密姿態固可鞏固基本盤,卻足以嚇壞那些重要的中間選民,就更不用說,迫在眉睫的任何振興經濟計劃,都不可能離開華爾街大亨們的捧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