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鐵作為一種新型交通工具,最大的特點是改變了陸路交通的速度,而速度大幅提升,會改變“空間”的意義。當人們乘坐目前時速250公里以上高鐵在地面上穿行,感覺空間距離變短,特別是在距離1000公里之內的通高鐵的城市之間,能明顯感受到“空間壓縮”——在同樣時間內,感覺原來傳統習慣形成的空間距離明顯變短。
雖然航空早已達到了高速旅行的狀態,大大縮短了旅行時間和距離感,但由于乘坐飛機必須通過“飛機場”這樣一個強烈有別于日常場景的環節才能開始旅行,上下飛機的過程把“坐飛機”與日常生活割裂開了,人們被帶離日常空間,置于一個完全不同的“航行”狀態,完全打破了與日常空間場景和感受的連續性,所以航空的效果主要不是“空間壓縮”,而是“空間變幻”,對人們空間感的改變可能反而不如高鐵來的明顯。而高鐵在地面運行,上下車過程與日常場景沒有明顯的分割區隔,所以人們感受的還是原來的空間,只不過是被縮短、壓縮了。
這種“空間壓縮”效應,會造成“通高鐵的城市”之間的特殊關聯性,這些城市仿佛通過一種時空隧道連接起來,在常坐高鐵的人的感受中,它們與不通高鐵、未經空間壓縮的城市,是兩種不同類別的城市——這種對城市的重新分類,不是根據其政治、經濟、產業或文化特征,而是通過相對的主觀的“空間感”和“可通達性”——這樣的分類感受,會打破原來常規的城市劃分標準,形成新的城市類別觀念,改變人們看城市的視角。
在彼此間具有“時空隧道”相連的城市,越來越形成某種內部互相通達、對外相對隔離的“高鐵城市互聯體”,這個互聯體盡管在地理空間上可能也處于某區域某省或某城市群當中,但它們彼此之間存在特殊關聯,不同于跟其它城市之間的聯系。這些城市人口在高于其它城市居民的頻繁互動交流中,會越來越發展出不同于其他城鄉社會形態的“高鐵化城市帶”,在其中生活和工作的人們,會有特殊的生存狀態,比如平均高于其它城鄉人口的出行距離和頻次、高節奏的時間感、跨行政區劃的交往和超傳統空間感的日常生活安排,等等,而在這個特定的看不見實體邊界卻實際上可能與周邊涇渭分明的城市網地帶內部和之間,人員和物資的流動速度遠高于其它地區,這就仿佛是在一般社會形態的原野上,開掘了一條湍急的河流,旁若無人,奔騰不息……
在這種幾百上千公里大范圍空間中形成高鐵城市互聯體和節點城市中,相關人口基于獨特的“高鐵生活方式”,會形成一個特殊的“高鐵群體”,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進入高鐵生活的一代兒童長大成人,就會形成相對穩定的“高鐵人口”,這些人口的生存狀態將具有自己的特征,他們會反過來對城市的設計、規劃、改造的方向,提出自己的特有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