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鎮化的核心是人的城鎮化。城鎮化進程是農民市民化的過程,也是農民轉型發展的過程。
市場競爭更加激烈,技術進步日新月異,產業升級不斷加快,企業對用工提出了更高更新的要求,進城農民如何更好適應?二元制度藩籬猶存,城鄉統籌仍需加力,進城農民還有哪些困難和訴求?自由平等意識更強,更加追求體面而有尊嚴的生活,想讓人生有更多出彩的機會,政府如何為進城農民提供更多的“飯碗”、更好的發展條件、更為均等的公共服務?本期我們關注在產業升級、社會轉型的大背景下,進城農民在融入城市過程中面臨的新問題。
——編 者
在北京做油工的張小平努力適應現代化生產
產業轉型升級加快,農民工需要培訓學習不斷提升。大城市離不開中低端產業就業者
“在這兒我能感覺到我的存在,在這有太多讓我眷戀的東西……我在這里迷惘,我在這里尋找,也在這失去……”一首《北京北京》讓多少在京追夢人熱淚盈眶。
來自河北張家口的張小平就是他們中的一員。從2004年到現在,他已是一家家具廠的老油工。在京10年,風雨中走過,他真切感受到了北京兩個字的意義,特別是行業不斷轉型升級,更是給他的生活帶來了不小的變化和沖擊。
張小平所在的家具廠,在安貞橋附近起家,后來隨著企業發展壯大,幾個分廠合并一起遷至西三旗。上了規模,引進了現代化生產線。企業制定了新的工藝流程并督促工人嚴格執行。滿負荷時,車間里5條生產線全天開動,全部標準化生產。“剛進廠那會兒,我們的手工活占70%,機械活占30%,現在掉過個兒來了。”張小平告訴記者,從“白茬兒”到成品現在只用8個小時就能完成,而以前手工最快也得兩三天。
產業升級技術要求提高,許多農民工難以勝任。企業不斷加強技術培訓,還定期實操演練。對此,張小平非常喜歡,也非常投入。“只有不斷加強學習,才能不被淘汰。”
活的干法也不一樣了。“以前,大家更看重家具油漆要亮,現在都追求綠色環保,我們必須在技術上多下功夫。”張小平說,傳統噴涂操作中,油漆噴灑在板材上70%揮發流失,為減少對工人身體的危害,一般會采用水簾降塵,水污染比較嚴重。現在采用現代化設備能達到不用水、無污染的效果。另一個減少污染的措施就是選擇更好的油漆。“廠里試制成功了UV滾涂無味油漆,不含甲醛、苯、TDI重金屬,是真正的綠色環保產品。”
據了解,家具生產中油漆噴涂過程釋放出的揮發性有機物,是大氣污染物的來源之一,北京正在擬定家具制造等相關行業嚴格的污染物排放標準。業內人士判斷,這將讓不少家具生產企業面臨“生死選擇”。“我估計有些小家具廠將不得不關門,不少農民工兄弟得重新找工作了。我們這還好點,但保不齊我這飯碗也端不長。”張小平的擔心并非空穴來風。在北京生活多年,他也養成了關心時政的習慣:聽說北京要搬遷批發市場,轉移低端產業,提高隨遷子女上學門檻……“以后我們農民工在北京就業立足會越來越難。”
對此,復旦大學教授陸銘認為,大城市既要有白領、教授和工程師,也要有農民工來當保安、清潔工和服務員,他們充填了城市所有滿足最基本消費需求的工作崗位。“如果限制農民工等低技能勞動力流入,必然會提高相應崗位的成本,反而不利于大城市生活質量的提升。”
小區保安代汝敬在濟南找到家的感覺
納入公共租賃住房保障范圍,子女上學享受同城待遇,農民工渴望被接納
住有所居、幼有所學……這是想扎根城市的農民工最迫切需要解決的生活問題。隨著新型城鎮化的推進,越來越多的城市朝他們敞開了接納之門。
再過不長時間,在槐蔭區某小區當保安的代汝敬就有自己的“家”了——他申請到了山東省濟南市的公租房。
31歲的代汝敬老家在魯西冠縣梁堂鄉鄒六莊村,在濟南工作5年,搬了4次家。“不是漲房租就是不續租。”代汝敬實在有些煩,兩年前甚至冒出了回老家工作的念頭。
去年,代汝敬在報紙上看到了允許外來務工人員申請保障房的消息。抱著試試看的心情填寫了申請表。沒曾想,“餡餅”還真讓他吃到了。保安公司里,還有10多個打工的兄弟申請到了公租房。
公租房60平方米,兩室一廳,租金只需要400多元,每月能省下近800元房租。“更關鍵的是讓自己有了家的感覺。以前和媳婦一起散步,看著城市熱熱鬧鬧、花花綠綠,就問自己,這和我有關系嗎?現在感覺不一樣了。”代汝敬樂呵呵地說。
濟南市房管局住房保障處處長賈萌介紹,去年年底,濟南市決定把符合條件的外來農民工納入公共租賃住房保障范圍,為鼓勵有關方面解決農民工住房問題,濟南還對開發區、工業園區、企業建設用于安置農民工的公共租賃住房,減免部分行政事業性收費和政府性基金,給予有關稅收優惠和信貸支持政策。這意味著,在不久的將來,有越來越多的代汝敬們可以圓自己的住房夢了。
今年暑假開學,濟南歷城區文苑小學9歲的小袁碩就要讀3年級了。他或許還不太明白,自己身上承載了父親袁廷鎖多少期待。
袁廷鎖是魯西南定陶縣農民,5年前來濟南打工,主要從事空調安裝工作。自己吃了沒文化的虧,老袁決心不能再讓孩子步其后塵。
但袁廷鎖沒想到,兒子上學的事辦得那么順利。文苑小學是專為外來務工子弟辦的,原來老袁準備的兩萬元借讀費,一分也沒交,只交了300元的校服和書本費,孩子就有學上了。
去年濟南市出臺規定,將農民工隨遷子女全部納入濟南市教育發展規劃,將他們的義務教育經費全部納入流入地財政保障范圍。對接受政府委托承擔義務教育的民辦學校,就讀學生參照公辦義務教育標準免除學雜費并享受補助。
歷城區教育局局長龐振福介紹,農民工子女可就近入學、并與市民子女混合編班,困難家庭學生享受“兩免一補”……在歷城區,農民工子女上學享受同城待遇已不再是口號。
宿遷90后返鄉農民工唐小超頻頻跳槽
新生代農民工成主力,企業應根據他們的特點改善用工環境。上了樓沒“飯碗”,失地新市民就會成為“新流民”
90后唐小超最后還是回到了老家江蘇省宿遷市工作。和父輩農民工不同,薪資并不是新生代農民工唯一看重的,他們更追求自由和舒適。唐小超在南京、上海等地打工一年后,去年進了宿遷市恒力工業園一家化纖加工廠。“盡管做化纖對身體不好,工資小三千也不算太高,但企業提供住宿,管午飯,宿舍能上網,這些對我還比較有吸引力。”
但這些并沒有留住唐小超。半年后,他選擇了現在這份包裝廠的工作,工資低了一些,但離家僅10分鐘車程。“ 現在企業普遍都有崗前培訓,非常好上手,我要是愿意,找一份工作不難,但我還是喜歡離家近點、自由時間多點的。”唐小超說。
這些年,蘇北經濟發展很快,宿遷市不少企業面臨招工難。對此唐小超有自己的理解:“不少企業沒有針對新生代農民工的特點進行相應的調整。”他現在所在的包裝廠,7點半上班,中午沒有午休,完成指定工作量后才能下班,忙時雙休日都沒有。“流水線工作很枯燥,工作時間又太長……一旦找到更好的工作,我會毫不猶豫地跳槽。”
城鎮化并不意味著所有農民都進大中城市,還有一部分要就地城鎮化。土地流轉集中經營,農民進社區集中居住,工業集中進園區,一些地方實行這種“三集中”的發展模式,由此帶來的失地農民就業問題引人關注。
“家里窮海了,補償的錢根本不夠去小區買房,以后吃喝拉撒都得花錢,總不能坐吃山空啊!”“種了一輩子地,別的啥也不會干啊。”……在宿遷市洋河新區,不少失地農民都有這樣的擔憂。
“讓農民上樓,一定要先讓他們就地就近就業,有長期穩定的收入,并通過生產方式的改變,逐步改變生活方式,成為名副其實的新市民。”當地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地方干部說,要是造“飯碗”工作跟不上,失地的新市民就會成為“新流民”。
中南財經政法大學林相森教授認為,為更好解決失地農民就業問題,地方政府應加力通過招商引資、提供公益性崗位等方式為他們盡可能創造更多的就業機會,加強需求導向的針對性技能培訓,提高失地農民的就業能力,同時加強就業信息提供和就業指導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