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都公園北邊,一處綠化帶內分布的廢棄地下管道成為了一些外地來京人員的住所。67歲的老人全友芝(音)稱,住在地下管道已近20年,每天靠撿瓶子維持生活。這期間,還有其他人也將地下管道尋做住處,最多的時候曾有10人住在此地。“被封了,我就再找其他地方住。”全友芝老人說,她自己的規劃就是,湊夠錢,給自己蓋個小房子。(北京青年報,12月6日)
住在不足3平米的廢氣熱力井內,60多歲的拾荒老人,每天撿瓶子賣錢維持生活。這個“井下蝸居”人群甫一被媒體報道,就引起社會震驚。這些年過花甲的老人,本應該在家中含飴弄孫、頤養天年,但風燭殘年的他們,不得不遠離故鄉,在冠蓋軒冕如云的京華盛世中,蝸居在廢棄的熱力井底,延續著令人心驚的生活。
相比花甲老人蝸居井底這種令人憂傷的生存際遇,之前名噪一時的“蝸居”“蟻族”等群體的逼仄境遇算得上天堂了。媒體采訪的一位老婦人,在井底蝸居已經20年,每天就是出去撿拾瓶子賣錢糊口。一個瓶子8分錢,每天撿瓶子能賣十來塊錢,一個月掙三四百,除去吃飯花銷,還能攢200左右——這是一種怎樣的生活!
毫無疑問,拾荒、流浪者是一個絕對的弱勢群體。他們居所定所、衣食無著,每天都要面對生活的不確定性。巨大的生存壓力,成為橫亙在他們面前的攔路虎。這些拾荒、流浪者,以外來人員居多,他們自然無法得到當地社會保障政策的籠罩。饑一頓飽一頓的物質匱乏或許他們能夠忍受,如果生病,他們該如何面對?在衣食尚憂的困窘下,他們自然只有忍受病痛的煎熬。
這些拾荒、流浪者,是城鎮化飛速進展下鄉村日漸凋零的見證者。城市拾荒流浪生涯雖然很艱苦,在他們眼中,比鄉村生活好多了。“家里太窮,到北京撿瓶子一年還能賺幾百塊錢。”一位蝸居井底的拾荒老婦人介紹,大兒子打光棍,小兒子有倆兒子。孫子無錢上學,還是自己將買瓶子的900塊錢給孫子上學。在這樣的窘境煎熬下,蝸居井底、撿瓶子賣錢、饑一頓飽一頓的生活,實在算不上什么了。據報道,老人的心愿是“存夠錢蓋個小房子”,正如一首歌所道,“我想一個小小的家,蝸牛的家,擋風遮雨的地方,不必太大”,對于蝸居井下的流浪者而言,“一個小小的家”同樣是一個殷切而艱巨的夢。
蝸居井下的危險可想而知。熱力井內高熱高濕,不小心碰到閥門可能會致使管道泄漏導致燙傷,井下可能會產生有毒氣體,同時那么大年紀每天要上井下井攀爬,也容易引發事故。或許考慮到這一點,城管曾封過井蓋,近期公共部門又準備在井蓋上安裝鐵質防護罩。這些舉措雖然著眼于安全考量,但給人的感覺跟某地在高架橋下鋪設水泥錐以趕走流浪人員的做法近似,采取的是冷冰冰的圍堵、驅趕策略,未免有些粗暴、冷血。
“井下蝸居”不僅僅是一種生存狀態。經過許多年的發展,城市已經把鄉村遠遠甩在身后。鄉村對城市發展的無常付出,似乎沒有換來對等的“反哺”。日漸繁華的都市,跟日漸凋零的鄉村,代表著這個國家發展的兩極。在不斷撕扯的發展張力作用下,社會呈現出不同程度的潰敗狀態。社會斷裂、發展失衡、階層固化等問題,正在不斷醞釀著新的危機。這一切,無疑都在蠶食著經濟社會發展帶來的成果。進入城市的拾荒、流浪者,是城市繁華和鄉村凋零的直接見證者。
對城市和鄉村的關系需要重新定位。作為制約城鄉一體化發展的主要障礙,城鄉二元結構需要盡快盡早破除。農民群眾“平等參與現代化進程、共同分享現代化成果”的新型工農城鄉關系,應該盡快從紙上落到地上。城市需要加大對鄉村“反哺”的力度和效率,且須從思想上摒棄“恩賜”思維,城市對鄉村的支持,應該是雛鴉反哺式的報恩。在整個經濟社會發展格局中,城市和鄉村缺一不可。作為城市發展的資源儲備庫和后備基地,鄉村支撐起了城市大廈發展的基石。沒有鄉村的城市發展會淪為“軟腳蝦”,缺乏鄉村溫潤的城市只能是冷冰冰的鋼筋混凝土綜合體。面對那些蝸居井下的流浪人員,城市應該表現出應有的氣度和涵養,給他們一個可以遮風擋雨的“窩”,讓他們可以在鄉村與城市的夾縫中生存。回不去的鄉村,融不進的城市,不應該是他們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