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瀆古鎮作為城鄉一體化先導區,是一個難得的樣本。
改革開放30年,木瀆人走過了“蘇南模式”發展集體經濟的路,蹚過了股份合作多元化創業創富的河。近幾年,木瀆抓住了蘇州城擴容發展的機遇,同時,也承受著與城市化對接帶來的陣痛。難能可貴的是,陣痛激發了木瀆人的創造性思維,為創新型發展思路的發軔,提供了綿綿不絕的動力。
背景
2500年后的
城市化對接
蘇州古城迄今已有2500多年歷史,而最新的考古顯示,木瀆古鎮的形成甚至更早。但木瀆的原住民不得不承認一個現實,從伍子胥建成蘇州古城的那一天起,他們就被邊緣化了,這就是居住環境鄉村化,生活方式農耕化。
30年改革開放,木瀆人搞活經濟,第二第三產業得到發展,尤其是制造業的崛起和旅游業的興起,讓木瀆享有“吳中第一鎮”的美譽。2011年,木瀆鎮實現地區生產總值93.6億元,同比增長15%;實現國地兩稅銷售(開票)收入390億,同比增長31.6%;完成全口徑財政收入20.9億元,完成地方一般預算收入12.1億元,同比分別增長22%、21%。
木瀆人順應歷史的延續,在追逐著“率先實現全面小康社會,率先基本實現現代化”的潮頭,但是,鄉鎮經濟對應于經營城市,郊區形態對應于主城功能,村民稱謂對應于市民稱謂,木瀆人依舊感受到了錯位。
幾年前,一項城市建設規劃的實施,打破了靈巖山麓這處鄉村的寧靜:2007年,市政府明確提出,結合輕軌一號線建設,將木瀆打造成城市副中心。當年的12月26日,輕軌一期工程開工,讓木瀆人感受到了城市化的高潮來了:瞄準木瀆的各類投資應聲而至,商品房價格3個月漲了2000元,金楓國際、木瀆新天地等商業地產項目,在圖紙上就已經炙手可熱。2008年,木瀆板塊被列為蘇州熱門地產的八大猜想之一。短短幾年,在木瀆鎮,香港街、金楓路、長江路、凱馬廣場等商圈已經形成。
城郊將變成主城區,這一切讓木瀆人感到了無形的壓力。尤其是30年發展形成的鄉村社會、鄉鎮經濟的格局,與城市化發展、可持續發展對資源重新分配需求之間的矛盾,如陣痛一般接踵而來。
動遷:保利益 換效率 騰空間
陣痛
1
城市化建設用地需求,與“城中村”拆遷難的矛盾
破題舉措:留舊式動遷,提前儲備土地
2011年4月29日,西跨塘村村民許林土,和鎮政府簽署了一份《留舊式動遷協議》。根據協議,許林土家的住宅,自簽訂動遷協議之日起,除了自己居住外,不得再經營出租生意。作為補償,可以享受鎮合作總社每年2萬元的股份分紅,因為承諾住宅不再出租,可以享受每年4.5萬元的房屋出租金補貼。
也就是說,許林土家的宅基住房將來拆遷了,可以按照拆遷政策獲得補償,在沒有拆之前,房子即便空在那里,每年至少能有6.5萬元的收益。事實上,為了鼓勵留舊式動遷,圍繞簽訂協議,鎮政府還制定了很多附加優惠,比如主動申請評估,村民可以得到1萬元履約定金等,長浜拆遷區的許多村民宅基地上的房屋收益達到了9萬元。
西跨塘村是個典型的城中村。本村在冊人口4764人,外來人口最多時接近5萬。木瀆鎮黨委委員余菊說:“房東有租賃收益,房客有合同利益,多種利益交織影響動遷,而破解這道難題的關鍵,就是能否最大限度地保護村民的利益。”
“留舊式動遷”是木瀆鎮黨委和政府的一大創舉。城市化建設要用地,城中村拆遷是早晚的事。但是,按常規的方式動遷,幾乎無一例外的是項目等土地,土地等拆遷,而城中村沒有能按期完成動遷的;其次,安置房最快也要在完成動遷3年后落實。“留舊式動遷從根本上掌握了拆建主動權。”余菊說。
2011年4月,鎮政府印發的政策解讀,發到了村民手中。這項優惠政策,實際上包含了“保護房主利益、改善社會治安、加快動遷速度、改善居住環境、提升城市形象”一箭數雕的考慮。
留舊式動遷避開了窘迫的拆遷時限,提前實現土地儲備。村民承諾宅基房不再出租,舊房子留在那里領取出租房租金補貼,政府還按標準提前安置住房;村民如果不留舊宅基地住房的鑰匙,除了享受2萬元分紅外,由政府對核定的安置房面積,按每平方米每月15元發放房屋租金補貼,以及每月2000元的特別租金補貼。這樣一來,一旦拆遷項目下達,說拆就拆。
新春到來之際,記者在西跨塘村黨政辦的墻上看到一幅動遷進度圖表,已有214戶村民簽約,250戶的住宅已經評估完畢,占了全村總戶數的一半。村民說:“和政府簽了留舊式動遷合同,我還是房東,還有租金補貼,何樂而不為?”
轉型:贖土地 重規劃 興商業
陣痛
2
“三高” 企業對環境的影響,與新城規劃的矛盾
破題舉措:贖股權收土地,產業轉型升級
木瀆變成蘇州主城區,曾經有一個隱痛:30年艱苦創業發展起來的大批制造業企業,正在為鄉鎮的經濟創造著不菲的GDP,轉眼間,卻面臨著“退二進三” ,產業轉型升級。
以主打高端服務業的胥江新城項目為例,東起塔園路,西至金楓南路,北至蘇福路,南至寶帶西路。在規劃中它是蘇州西南部新型都市核心,在產業布局上,以總部經濟、商貿集群、汽車服務、創意園區、休閑水岸五大功能為主導,總占地面積約7000畝。
胥江兩岸是太湖邊的一塊風水寶地,聚集著金貓水泥、無縫鋼管廠、永盛混凝土等近60家鄉鎮企業,它們曾經為地方經濟作出了巨大的貢獻。如今,廠區要變城區,大批高耗能、高污染、低產出的企業留在這里顯然不合適。
據鎮黨委委員陳小興介紹,像這樣一個企業,要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只有實施關閉。由于企業多年發展,產權隨著股權不斷更迭,木瀆鎮唯一的辦法就是設法回購華新金貓的股權。“從2009年3月,這個想法進入實質性的攻堅,經歷了4個回合,4套方案,最后以8.69億元的收購價,完成了股權的收購。”陳小興回憶說,“接著,又花1.37億元將這家當地最大的企業拆遷關閉,表明了木瀆轉型升級的決心”。當年,胥江兩岸約20多家制造業企業相繼搬遷或回購,目前,剩余少數企業也在洽談中。
陳小興從事或分管鎮上的經濟工作20多年。他評價說,“金貓水泥的廠區是胥江新城的核心地帶,這800畝寶地從此納入整體規劃建設的軌道,重新恢復了政府的掌控力”。
目前,全鎮通過回購優質地段的企業,共投入15億元,回購土地近2000畝。木瀆人的心里“門兒清”:今天付出的十幾個億,幾年后的產出和回報將是數百億,而環境效益和生態效益則更是無價。
安居:離土地 住高層 當居民
陣痛
3
破題舉措:高層裝修補貼,政府信用中介
人口居住社區化新格局,與村民土地情結的矛盾
竹園路是蘇州輕軌一號線的始發站,輕軌東西向橫跨蘇州六個區,整個木瀆地區經濟都被輕軌帶動。因此,對木瀆的村民而言,城市化不是簡單的“農民進城”逐步同化的過程,而是整個地區的優化提升概念。
金運花園是木瀆鎮按照“居住社區化”要求建設的住宅小區,完全城市化的高層公寓式住宅。小區分三期建設,全部交付可以安置2812戶人家。去年年底一期住宅竣工,安置過程中撓頭的恰恰是幾十年形成的“宅基地文化”:在576戶人家中,只有156戶人家無障礙地接受了高層建筑、公寓式住宅和精裝修,一些村民認為高層、小高層住宅不接“地氣”。
承擔鎮政府投資管理的惠民置業投資公司負責人酈俊生說:“住慣了宅基地上翻蓋起來的三間平房或是二層小樓,改住高層公寓,對于村民傳統的土地情結的沖擊,確實不算小。”問題是,木瀆古鎮與主城之間對接空間僅僅5公里,規劃上不可能允許保留“宅基地上三間房”的居住格局。
于是,鎮政府再次拿出了補貼政策:村民選擇高層公寓入住,給予裝修補貼和經營補貼。
記者算了一筆賬:在木瀆的裝潢市場上,精裝修的時價為930元每平方米,政府則以530元每平方米的標準,按照實用面積和村民結算裝修費,公共面積一律不算。和個人自己裝修相比,相同材質、相同品質,平均每戶至少節省3萬元裝修開支。
以政府信用為入住高層公寓的村民提供中介服務更加誘人。根據鎮上的動遷安置標準,很多村民拿到不止一套安置房,鎮里的政策規定:除了自己住以外,多余的房子可以委托給置業投資公司統一出租,政府以高于市場價10%的價格和委托人結算出租收益。目前,金運花園一期項目安置的村民中,已經有23戶人家把富余的住宅委托給政府置業投資公司出租。
木瀆人糾結于垃圾與自己的關系,時間并不久遠。
鎮南面姑蘇村的七子山上,有一座蘇州市的垃圾填埋場。曾經,木瀆人慶幸垃圾場就在自家的地盤上。市里特地開了一個“口子”:木瀆鎮的垃圾不用繳填埋處理費。受益于這項政策,木瀆鎮每年可以節省不少環衛經費。
但是,近幾年的情形發生了變化。垃圾填埋場本身面積不過三四平方公里,年復一年,冒出了一批專門進行垃圾處理利用的企業和作坊,形成了一個產業鏈。木瀆人發現,這一帶的環境越來越不受投資者的待見,招商引資、搞城市建設難上加難,負面影響甚至擴展到4倍于填埋場的周邊區域。在姑蘇村,不止一次發生村民堵路攔垃圾車。
木瀆人在反思,結果產生了難以遏制的沖動:不能繼續在自家地上倒垃圾,不能污染子孫后代賴以生存的土地了!于是,鎮黨委和政府決定強力推行垃圾分類和垃圾無害化處理。
垃圾分類在有2000多戶人家的兩個動遷小區試行。按照1人每天一公斤的產出量測算,70%為餐余垃圾,10%可以回收,20%不可以回收。首先要通過分類和無害化處理,把產出最多的餐余垃圾量降下來。政府投資添置了“餐余垃圾處理機”,606戶人家,每戶日均產出1.5公斤餐余垃圾,正好一臺機器當天處理完,按每100公斤餐余垃圾處理成5公斤有機肥算,每天大約生成40多公斤的有機肥。試點工作負責人還告訴記者,為了強化推行的力度,鎮里將對機關事業單位以及公職人員進行考核,促使其“帶頭養成垃圾分類的好習慣,引領城市生活新風尚”。
有機肥運往農業示范區;可回收垃圾拿去加工利用;不可回收的送去焚燒發電——木瀆的垃圾不再往七子山上傾倒了。這是理想,也是木瀆人眼下正在抓緊嘗試的新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