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都市報的這條報道必須關注:廣州市總工會調查顯示,80后成農民工主體,基本不懂務農,鄉土意識逐漸淡薄,面臨既回不了農村、又融不進城市的雙重“邊緣化”。《廣州社會藍皮書》總報告主要撰寫人梁檸欣博士表示“外來工的融入問題”將成為廣州市社會發展的熱點問題之一。
當人們習慣性地把一個群體稱之為“農民工”或“外來工”的時候,這個群體已經在二三十年間悄然發生著變化。他們雖然被稱為農民工,卻不會種地,有的甚至在家鄉已經無地可種;他們雖然被稱為“外來工”,但是廣州甚至是很多人生于斯長于斯的“故鄉”。但是城里人和鄉下人的界限,有戶口的和沒戶口的界限,體力勞動者和腦力勞動者的界限,依然是楚河漢界。報道說,多數企業并沒有把他們當作穩定的產業工人,他們也享受不到城市工人的政治、戶口、福利、教育等各種平等福利。
現在無論是珠江三角洲還是廣州都在進行著產業轉移和產業升級。讓做牛仔褲的他們升級為電腦操作員是困難的,讓他們隨工廠轉移到周邊欠發達地區也是困難的。這個問題處理不好,廣州這個超級大城市將面臨著一個龐大的游民群體所帶來的憂慮,盡管“游民”不是一個很好聽的詞語,但是中國歷史上曾經出現的這個詞匯總是伴隨著深刻的憂患。
南都的報道說得很實在,“研究表明,廣州市已經接近1500萬人口的城市容納上限,想通過‘一攬子’方案將農民工與常住居民同等對待,幾乎不可能。”梁檸欣博士給出的解藥是:外來工(新生代農民工)的市民化”。我很欣賞這個思路。所謂市民化,我的理解就是不要有身份歧視,不要有管理歧視,相反,必須要有關懷有幫助,盡可能讓這些無法找到回家的路的邊緣人在城市找到歸屬感,并且以勞動者的身份享受到城市發展的成果。
正如梁博士所說,“這將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但是這個過程必須開始。農民工融入城市的問題不是現在才開始提,早在上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這個問題就曾經被一再提起,遺憾的是不但沒有進展反而雪上加霜積重難返。不但廣州如此,整個珠江三角洲地區都如此,這是一個巨大的遺憾。
農民工融入城市的問題是整個中國城市化進程中不可回避的歷史難題,但是對這個難題的解答難以與政績掛鉤也難以用數字量化評價。如果實在要看,那我建議大家看看春節前的火車站。什么時候春運稍微消停一些了,這個問題就緩和下來了。
談到歸屬感,不要以為農民工——— 不管是第一代還是第二代——— 就真的很想在你們的城市安家落戶。這個調查很有意思:對于“目前最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的多項選擇題,78.4%受訪者選擇了“增加收入,改善生活”;8.6%的人選擇了“永久居住城市”。這個結果很實在地說明了農民工對城市很實在的訴求:求財而不是求落戶。這也是由農民工問題引發的社會困局難以被打破的重要原因:大城市在他們心底深處不是家園而只是謀生的戰場。求財得則安,求財不得則不安。我前文說到的“游民之憂”就是這個道理。
很多人談到農民工的問題是總是擺出一副高高在上不屑一顧的城里人模樣,以為關心農民工是對他們的恩賜。1500萬人口的超級大城市,不管有沒有戶口,不管有沒有文化——— 調查顯示近7成人受過高中及以上文化教育——— 不管職業體面不體面,同城而居,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就住在你的隔壁,每天低頭不見抬頭見,你卻愣不承認他是你的街坊,結果沒有一方會得到好處,兩敗俱傷。 □陳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