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村莊的轉型
時間:2011-05-16 13:17:26
來源:經濟觀察網 作者:謝良兵
從成都市區驅車往北,再往西,向龍門山挺進,一個多小時就能到達彭州市磁峰鎮的鹿鳴荷畔社區。這個富有詩意名字的社區在汶川地震之前叫鹿坪村。地震前村中只有破敗的鄉村道路,而今寬闊的高等級柏油馬路已經路過村口。
地震時,鹿坪村90%以上的房子不能住人,30%的房屋倒塌。如今的鹿鳴荷畔,已是成都8000個災后重建新居的樣板:一大片風格各異的別墅院落,掩映在林盤之間。和諧苑、幸福苑、感恩閣、紅太陽等小區名字,也成為村中的一道風景。
地震后由成都市主政者設計的“鄉村規劃先行”實驗,是這一樣板的原動力。這個實驗也給原本空白的農村規劃帶來了制度性的變革,或將成為未來中國新農村建設的范本。
一波三折的規劃
地震之后,很快就迎來了家園重建。鹿坪村的村民吳介川并沒有想到,來到村中的并非拖著河沙、水泥的建設隊,而是帶著皮尺丈量土地的規劃人員。這讓吳介川有些困惑,在農村建房,他們從來都是自己搞些材料找人就把房子蓋好了,沒聽過需要規劃。
同樣困惑的還有郭鋒,這位四川三眾建筑設計有限公司的董事長,一個專業的規劃人員,地震前也未曾接觸過農村的規劃。接到鹿坪村的災后重建規劃工作,在他看來,這只是一項“政治任務”——當年6月底,全市的設計單位都被政府“征用”。
郭鋒回憶說,大學時的專業都是叫“城市規劃”,此前在鄉村,除了集鎮有些許規劃的影子,農村根本就沒有規劃一說。他們查遍了所有的部委規范和資料,都難以找到與鄉村規劃有關的內容。“當時很抓瞎。”郭鋒說。
成都的農村基本都是散居為主,小農經濟,建房都是自發性的劃地自建。因此,三眾公司的設計師們一開始都只關注房子本身,而政府有關領導強調的“科學重建”對他們來說,即便是討論了兩天兩夜也難以把握。
在這些專業的設計師眼里,農村的建房是一個技術含量很低的事情。
三眾公司花3天時間做的第一版規劃圖紙遭到了否決。據四川三眾建筑設計有限公司主創設計師董玉林回憶,他們的第一版設計是在規劃部門劃定的紅線內建設聯排別墅。
因土地占用面積過大,不符合集約用地原則,被當地國土部門直接斃掉。
第二版方案在土地集約性上做了重點考慮,變為四至六層的多層樓房,與城市小區相仿,總體規劃建設用地較第一次減少了2/3。該方案獲得相關部門的認可通過,并很快決定在2008年8月中旬動工開建。
但在鹿坪村村委會進行公示時,卻遭遇了村民的反對。村民認為樓層太高放農具、曬糧食、辦酒席等不方便。三眾公司這時才意識到,他們一直在按城市的規劃模式思維在做鄉村規劃設計。
隨后,在與村民的反復溝通中,“鹿鳴河畔”的整體規劃最終出爐。鹿坪村的這一整體規劃最終成為成都乃至整個四川災后重建規劃的范本。
催生鄉村規劃制度
事實上,第三版設計方案最終獲得村民的一致認可,主要在于這份兼顧產業與生態的規劃設計為村民的未來帶來希望。郭鋒說,城里的小區設計無需考慮產業規劃,但在農村規劃中,村民的可持續性發展必須考慮,這就要求對農村的產業規劃等做調研。
以往的新農村建設,是一味的投錢,而非找錢。其資金來源主要是中央的專項資金和金融機構的支持,缺少了社會資本的進入。成都市地震災區的災后重建,之所以能吸引社會資本,正是源于鄉村規劃先行給投資者劃出的“大餅”。
做“倒煤”出身的本村村民吳介川稱,地震前,他一直在外做生意。并未想過回村中投資搞事業。但規劃師們的設計圖紙讓他明白:“設計師不僅是幫我們把房子建起,還在幫我們考慮以后咋個生活、咋個發展。”
董玉林說,他們對鹿坪的產業格局和經濟狀況做過細致的研究。
鹿坪地震前已經關閉了小煤窯,產業主要是在蓮藕、食用菌、獼猴桃等方面,其中蓮藕規模較大,有現成的荷塘及土溪河支撐,荷塘成為“鹿鳴河畔”的主題元素,生態農業旅游的規劃為鹿坪村明確了未來的支柱產業。
據了解,成都市5個受災市(縣)、33個受災鎮鄉、580個農村住房重建安置點,基本都是按照鹿坪村的設計路徑走的。
成都市政府動員了200多家設計單位、4000多名設計人員參與災后重建的規劃設計。2010年10月,成都市正式建立鄉村規劃師制度。鄉村規劃開始成為成都市城鄉統籌必不可少的手段。
參與災后重建規劃給郭鋒的三眾設計公司帶來了新的業務領域,郭鋒說,現在他們已經能接到不少來自鄉村的設計單子了。